----和淚試嚴妝，落梅飛曉霜。（五代，馮延巳）
近日，在台北市東區一家著名的百貨公司，巧遇了一位售貨員。
素顏，裸妝，惟有一雙眼睛上面裝著濃厚的假睫毛。身材很像大陸女星郝蕾，有點屬於中年人胖壯。
她那雙濃妝假睫毛，像是一雙不停掃動的汽車雨刷，在我面前晃動著。
她看了看我的斜肩小皮包，很快拿出皮具保養霜，介紹給我。
其實，我一直盯著她的濃重假睫毛，好奇為什麼她要做這種造型？
我想，她是故意的。
其實，我有點被她的假睫毛嚇著了。她推銷的皮具保養霜，我當然不可能買，聽完她的介紹，禮貌告辭了。
但是，她的濃妝假睫毛，的確引起我的注意與好奇。
回家後一直想著這位中年女子的厚睫毛。
她的妝感，到底想要對外界傳達什麼訊息呢？我解讀她的訊息是「藉由濃厚黑色假睫毛，我想告訴外界：我很 Tough，請大家尊重我。雖然我是個售貨員。請尊重我、以及我的工作。」
其實，我覺得任何人都不必要這麼濃厚的假睫毛妝感。這麼厚的假睫毛，使我不得不想起英國鐵肺女歌手愛黛兒（Adele）的假睫毛舞台妝，也是那麼濃。濃厚的假睫毛，像是臉上的雨刷。要去遮擋臉上的風雨。
濃妝也使我聯想起台灣著名明星夏台鳳，網路新聞說，夏台鳳因為喪失愛子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愴，而天天畫著濃妝。
有時候，我覺得化妝這件事很難懂。化妝到底是什麼？人為什麼要化妝？「相由心生」，化妝似乎也不例外，正是要去反映著化妝者的內心心情。
有時候，我覺得：化妝，似乎是在表皮層上「裝上一副面具」，好去抵擋外界的嚴寒風霜雨雪。
這位售貨員的「愛黛兒妝」，使我想起五代作家馮延巳那句「和淚試嚴妝，落梅飛曉霜」，雖然我不知道，售貨員的濃濃眼妝，原因是什麼？但是，背後肯定有個濃濃的故事吧。不為人知、不願人知，也說不清楚吧。只是徒然聯想起英國女歌手艾黛兒的歌聲、壯碩、鐵肺。像是堅強的坦克。
之後，我又一次經過濃睫毛妝售貨員的專櫃，她正巧在和一位女士談話，並且瞥見我。我這個純屬過路的路人甲、打醬油的傢伙，忍不住幾日對她的妝感好奇者，忍不住多問了她一句 ----「你好嗎？」她略顯詫異回答我「我很好。」(Es geht.) 話中，帶著堅強。帶著婉謝關注。似乎，她以濃妝，要在自己與外人之間，建築一道圍籬。謝謝陌生人的問候。並且要抵禦無聊外人的問候。
濃妝，為了抵抗。
個中滋味，似乎，對她而言，「只可自怡悅，不堪持寄君」「以色侍他人，能得幾時好」。懶得對外界解釋什麼了。「愛黛兒妝」，她早已經懶得再對外人解釋什麼了。
許多事，只剩下自己對自己的自言自語。 ......
我固然不知道她在嚴妝時，心情到底是什麼？到底是不是內心沁著淚水？武裝自己畫成的？但是，這樣的妝容，就像馮延巳筆下的「落梅飛曉霜」，嚴妝面具下，帶著「梅花」「霜雪」，自然有一種嚴肅、矜持、莊重在其中。
啊，如果愛黛兒能夠唱中文藝術歌曲呢？我會想要聽愛黛兒唱出那首知名的<懷念曲>（註一）：
歌詞是這樣的，
「把印著淚痕的箋，
交給那旅行的水。
何時流到你屋邊？
讓它彈動你的心弦。
我曾問南歸的燕：
可帶來你的消息？
它為我命運嗚咽，
希望似夢心無依。」
註一：<懷念曲>，黃永熙作曲 ; 毛羽作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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