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聲≠「倫」----從音粟花公演談起

一旦上台，就沒有理由了。——男高音林文俊

家住萬華，每次從華江高中學校圍牆邊走過，聽到擊打有勁的的爵士鼓鼓聲，總是讓我振奮又羨慕。我們五年級這一輩的人，當年讀書時，學校可沒有爵士鼓與電吉他。所以，當我看到「音粟花——台北市五校高中流行音樂社校友團成果發表會」的海報後，便興沖沖準備了傳統照相機，想要好好捕捉小輩熱勁演出的精彩鏡頭。

不過，二月二日當晚在蘆洲功學社音樂廳的演出真令我「跌破眼鏡」。此音樂廳相當專業宏偉，音響燈光氣氛佳，廁所乾淨美觀，廳外還有真鍋咖啡館，設計周全。這場音樂會的準備乍看起來相當正式，有接駁公車、還備有印製美觀的節目單與深紅色書籤＆入場券（抱歉，深紅色紙籤的功能我並不確定），總之，硬體設施全到齊了。但是，演出內容卻出乎意料中的鬆散。

「音粟花」成員包括建中、北一、松山、華江、景美五所高中畢業學生，如今都已經是大三左右年紀了。節目單上說，他們讀高中時，因為在各校創辦流行音樂社而結緣，一起玩音樂、愛音樂。但是因為當時社團初創，所以沒有舉辦成果發表會。這遺憾，幾年來一直在他們心裡頭，嗒然若失。因此，他們決定在高中畢業多年後舉辦成果發表會，完成一樁心願。

當天我所看到的表演，是以音樂劇的形式呈現。劇情描述一群玩音樂的年輕人，因為音樂表現受到唱片公司的肯定與否，而有了複雜的心情故事。

舞台場景是這班音樂人固定集合的咖啡館，每次聚會總是有人因為各種理由遲到缺席。早到的人怨晚到的，晚到的人有一股氣、沒到的人也是理由多多。表演者圍聚幾張圓桌，說幾段台詞，之後唱歌詮釋情境。

這場音樂會構想以音樂劇形式來呈現，但是，場子卻沒有一般音樂劇習見的熱歌勁舞，相反地，表演者台詞斷斷續續彷彿即席表演、肢體語言有些生硬，並且頻頻換幕，切斷了若干好不容易熱起來的段落，還有女生唱歌忘詞。

上半場音樂會中，深紅布幕一再拉開關上，讓我這枚老觀眾居然想起自己小時候，只是因為好奇心、好玩，和小朋友玩百貨公司電動門而樂此不疲。下半場開演，先是抽獎摸彩，之後又是換幕再換幕。完全沒有謀殺底片的我，終於在布
幔開啟的空檔，站起來離開現場。失望的我，失望得把節目單放回櫃台離開。

當晚真不是我的日子，先是搭錯公車方向到了蘆洲國小，吃了一客肯得基速食，之後，又在蘆洲國小公車站牌「迷路」——14路公車與225、306等公車往台北方向的站牌居然是相反的（換言之，一條馬路的兩邊都有往台北的公車），當晚下著迷濛的綿綿雨，我這「台北聳」在馬路兩邊各跑錯一次公車後，終於找到回台北的方向。台北縣政府，你嘛幫幫忙！

這場音樂會當然也有優點。最起碼，有一位「阿亨」唱起歌來收放自如，有大將之風，令我印象深刻（不過，他表演氣憤情緒時，似乎有些過頭了。）此外，飾演咖啡館老闆的男同學表現冷靜穩重，讓整個場子看起來還有些節奏。

不過，整體來說，仍是一場缺點多於優點的公演，是一場練習不夠熟練、不夠好的公演。

這場演出，讓我思考了數日、有了若干心得。

公演≠私人派對 所謂公演（不論是購票進場或免費進場），就是公開演出，進場觀眾包括了演出者的朋友與非親非故。朋友會愛護你、諒解你、給你無限（有限？）的支持與掌聲，非親非故的觀眾只想看場好的演出，若演出低於一般水準，他們就會很失望或生氣了。
男高音林文俊曾說，「一旦上台，就沒有理由了」。感冒啦、肚子痛啦、剛期末考完啦、失戀啦、爸爸打媽媽啦、心情不好啦、……，對不起，各種你想得出來的說法，都不會是觀眾會接受的理由。

出聲≠「倫」
近年來社會風氣鼓勵大家表現自我，台北捷運站也有看板大書「少年仔，你若不出聲，誰知道你是什麼倫？」不過，想要出聲一鳴驚人，總該事先好好準備。所謂「台上一分鐘，台下十年工」，沒有準備好，最好不要公開表演。一鳴固然驚人，您知道效果到底有多麼驚人（驚世）嗎？

不是頻頻出聲，就會受到重視。如今閱聽大眾的選擇太多樣化了，沒準備好就出聲，觀眾很快就會轉台落跑。

玉不琢不成器，搞創意亦然 從該演出的節目單中，可以看出演出者都是當年流行音樂社的創辦社長與社團重要幹部，但是，該演出卻讓我想起一位前輩對新聞界的挖苦話——「七個林青霞演的戲會好看嗎？」此現象讓我想到了「精英的苦惱」。
所謂「精英的苦惱」，意即，既然自視或被視為精英，雞婆好心給予建議的外人會變得很少、甚至沒有。精英之間也會有一股競爭感；「既然你很棒，我何必告訴你成功秘訣？」之類的思考就出來了。換言之，人到了某種境界，身邊就鮮少有人會提出建言了。此時，人必須保持謙遜學習的心、保持自覺自省，虛心求教。
以「音粟花」為例，這場演出看起來像是沒有人修正的彩排版（該演出的成員中，不是正有戲劇系所的同學嗎？有多多利用他們的主修專長嗎？）這中間想必有許多原因需要思考作修正，才能夠讓演出更有看頭。

不要繆賞你自己
這場演出，除開表演內容，硬體方面，可說是面面俱到、有專業的架式（連接駁公車服務都想到了）。可見演出者的長輩對諸君的愛護有加。諸君不妨思考，你們的父母成長於物質匱乏的三十、四十年代，他們的共同記憶是體罰、惡補、髮禁，諸多的不合理！幼年時的磨難使得他們有能耐接下時代的考驗，少年時代的種種缺憾記憶，使得他們呵護子女無微不至。他們對兒女，泰半全是愛的教育，揚棄打罵教育、遑論震撼教育。諸君必須更加警惕自我，不可繆賞自己，聽到至親讚美習於全盤接收。
你應該嘗試從不同角度看自己，聽聽陌生人的想法，甚至，練習聽聽不順耳的說法，嘗識從中辨別真偽、求進步。

年少遺憾怎麼辦？
「音粟花」之所以會公演，源於過去年少時的遺憾、心願。所以他們決定以行動
圓夢。
這說法讓我思考了很多時間：時移事往的心底遺憾一定要以行動彌補、完成嗎？
該怎麼辦才好？......
說到遺憾，誰沒有遺憾啊？每個成人的心底，難免都有一些坑坑疤疤。
我將此問題問了朋友佟君，佟君率直說道：「遺憾一定要彌補嗎？搞不好，愈補愈遺憾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