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的感覺

雖然我不是老人，不過，既然是個中年人，逐漸能夠看出老的苗頭了。

依我看來，所謂「老」，便是全身身體器官－－從頭到腳的老化。
這不僅僅包括了髮蒼蒼視茫茫，或心臟無力膝蓋酸痛，還包括了喉管吞嚥能力減退、排便排尿器官功能的老化，以至於最衰弱的老人，往往是無法嚼食、鼻子掛著鼻胃管靠灌食營養液當作三餐度日，而下半身也掛著管子輔助排泄。並且，旁侍老人的往往是個沒話題可聊天的看護－－畢竟，其中年兒女們總是要過其生活的，或為賺錢，或為下一代子女，或為了其他理由。......

老人不僅承擔身體上老化的諸多不便，心理上，也掛念著金錢、子女幸福等等問題。他們的種種掛心，就像小兒長牙痾大便，難以言明。即使開口了，也往往遭到忽視，但覺囉唆不已。有道是「久病無孝子」，如此而已。

在宇宙造物主角度看來，萬物變「老」是自然的，沒什麼好說的。畢竟，誰能夠向上帝申辯什麼呢？但是，祂是否考慮過老的過程折磨人？

近日看到一則趣文（是伍迪艾倫嗎？抱歉，忘了），大意是說人人談論死亡、想過死亡議題，不過，卻希望死亡來臨時，自己可以逃過死。

人只畏死、希望逃過死嗎？我想不是。我認為老的過程已經夠駭人了。並且，這層體驗，多半是眼睜睜看著至親衰老才能體會一二。

從前年紀小，看著阿公阿嬤老，只覺得老是自然的、應該的。「人人都會變老」那種體會是粗淺的、天真的。此種魯鈍，惟有自己成為中年人，自己的爸爸媽媽老了，才體會得老的無奈。「健健康康的變老」－－在我看來，說這話的人肯定還不夠老。

「什麼動物早上用四隻腳走路、中午用兩隻腳走路、晚上用三隻腳走路？」若干年前，讀幼稚園的外甥女問我。這個謎題人人會答；但是對於稚兒，第一次聽聞是多麼新鮮有趣！而中年兒女，聽到新生代說著舊謎題，只感到時間的摧枯拉朽。

「老」，是什麼感覺？
「你老了就知道」。曾經，阿嬤對我這麼說。印象中的她，常常穿著海青念經數串珠，身上飄著萬金油的味道......

「你老了就知道」。阿嬤從未對我詳述過老的感覺，也許，她不希望我感覺老吧。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