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4月18日 星期三

醉女之意不在酒

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間也。
醉女之意不在酒,在乎遺忘之間也。


某個雨後春夜,靜巷傳來喝醉者的喧嘩;女的又哭又吐、男的則是滿口三字經。
「叔叔,我要回家。」「不行,你現在喝醉了,」接下來是連番的耳光。

深夜裡的耳光聲讓人不安--難道,打耳光是醒酒秘方嗎?
聽那醉女的迷濛亂語,聲音何其脆嫩,年紀不會超過20歲,我想,她應該達到送醫院急診檢查的程度了。

但是,被她稱為「叔叔」的男人,顯然並沒有打算送她去醫院、也沒有打算送她回家。
兩人繼續哭叫、打罵。

可能是受不了半夜吵得睡不著吧?巷裡有鄰居發難了:「喂!小聲點!我明天還要上班哩。」

滿口三字經的男人則回敬他最道地的連珠砲國罵。
之後,兩人繼續其亂語、嘔吐。

總之,聽起來似乎是出了夜店後,「撿屍者」不滿意「全屍」的劇情吧。


其實,巷子裡好幾戶人家都打開了小燈,似乎, 鄰人們並非不關心醉女,但是,這關心只能掐在心裡,不能問。

警察派出所就在不遠處,既然警察聞聲不管,那似乎表示事態尚不很嚴重,大家就將就將就吧。

就這麼捱著,直到天明,樓下傳來報童、掃帚掃馬路的聲響,酒與醉見了日光都昇華了,散佚了。


之後,不知為何,我一直想著那聲音稚嫩的醉女。想夜店裡煙霧瀰漫中,拼穿著拼打扮拼酒量的女生, 想人類必須喝醉酒的一億個理由,甚至回想起若干年前旅行,在英國泰晤士河畔,穿著黑色小禮服、高跟鞋,踉蹌踽踽獨行的醉女。


自從這世界上有酒,人便有喝醉的權利。跟自殺差不多吧,爛醉如泥者藉著酒,對這世界大聲說句「爛!」
對,沒錯,爛天氣、爛學校、爛父母、爛政府、爛政客、爛家人、爛情人、爛攤子、爛公司、爛薪水、爛長官、爛同事、爛制度、爛規定......這世界不可愛理由甚多,只要能急遣悲懷、發洩一番,大可以同聲一爛, 喝到掛在路邊。


人一旦喝醉酒,便會表現出失控的真。這失控的真,令人感動;也令人害怕。
我說的不是酒品的問題;而是即使是喝掛了表現出「失控的真」,並不能改變什麼,所以人是常常處在無奈當中的。

而感傷的是,那些讓我們喝醉的「爛原因」,在我們清醒後,依然存在如故。
酒醉只能換來數小時的「失聯全世界」,清醒後,所有看不慣的「爛」依然爛在那裡。


我一直想著那聲音稚嫩的醉女;也記得在倫敦夜裡見到的、步履踉蹌的醉女。有時候我也會想起醉後失心瘋哭喊的某女史;還有一位酒精中毒、雙手老是發抖的男性高級公務員。

我想,我會記得這些人、這些事,是因為他們失控的認真與巨大的哀傷。


但是,這世界是冷酷的、不要真面貌的--沒有人能夠以「次佳的形象」得到認可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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