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的「空手道」

 

我的爸爸並不會真正的空手道。所謂的「空手道」，是我對爸爸手工藝的獨家讚美詞：懷念爸爸單單憑著雙手，做出一些接近藝術層級的美好作品。

 

爸爸是動物藥品商，常常需要供貨、寄送客戶。所以，我在家中時常有機會看見他在包裝藥品。

 

與其說爸爸在包裝藥品，不如說他在包裝禮物。他總是使用非常大張的牛皮紙，對折數回合後，裁紙、密合紙張，就這樣，一個整潔美麗的素色包裹出現了！再用紅色塑膠繩綑妥、紮上蝴蝶結，最後工整地寫上收信人姓名地址。

 

我總是認為，最理想的禮物，就是像爸爸那樣的包裝藥品！雖然「禮物」的包裝紙只是樸素的單色牛皮紙，但是，透過嚴謹的折疊、包裝，傳達著寄物人的慎重心意。我堅信，收件人收到如此俐落整潔的包裹，第一印象絕對是歡喜的。

 

父親的另一個「空手道」手工藝，是為孩子們做書套。

 

小時候，每逢開學，我們四個孩子去學校領回課本後，爸爸總是使用家中月曆紙的反面白紙，為每個孩子裁紙、包裝課本、做書套，然後用黑色簽字筆慎重寫下課本的科目，例如：國語、英文、數學等等。

 

那井井有條的書套，非常工整美麗，似乎無言傳達著：爸爸重視孩子的教育和默默期待。

 

爸爸還會徒手削梨皮圈。每年秋季梨子上市，晚飯過後，家中若是有梨子，就看見爸爸徒手削梨皮圈，一項晚餐後的餘興表演。

 

只見他一手拿起水果刀或者是削皮器，另一隻手握著梨子，慢慢旋轉削皮，梨子皮就一圈圈、一環環的呈現出圓環圈，像是拜拜用的香環，在餐桌昏黃燈下，展露出優雅的美感。記得爸爸曾說過：「梨子皮要慢慢削，圈圈不要斷掉才好」。

 

我不知道爸爸是從哪裡學來削梨皮圈的「空手道」。猶記得自己大學畢業後，有一回和朋友同看日本小津安二郎的電影<<晚春>>，電影的最後，老爸爸送走出嫁女兒，一個人獨坐斗室削梨皮，這一幕使我想起父親的削梨皮，那手藝，我心愀然。因為，我的爸爸五十歲病逝了。我再也看不到爸爸削梨皮的功夫。

 

爸爸是個話不多的慈父，如果非要說話，通常都是「一語中的」、少說廢話。記得他曾經在我洗碗時，教我「俐落」洗碗----務必先把黏糊糊的食物泥漬（例如馬鈴薯泥）用水沖掉、再行抹上水晶肥皂、洗淨。

 

也記得爸爸在餐桌上的提醒：「慢點吃，你媽媽還沒上桌呢」。下箸之前，不可目中無人。這是爸爸的教導。

 

爸爸像是沈靜的大樹，總是簡單說話、守護家人。難忘爸爸不多話的「空手道」，永遠「俐落」，留在我的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