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個特別的、公開的祈禱,是為家中突然因病離職的「賈伯斯小姐」(Mrs. Jobs),所寫的祈禱文。
六個月前,妳來我家照顧家中長輩。你是我所認識的第三位印尼籍看護,來自泗水週邊,樸實安靜。
既然你是個木訥老實的四十歲女子,當然不會在言語上 主動講出任何自己的優點。為此,我始終猜想你來自農家。
儘管不在言語上推銷自己,你這位「賈伯斯小姐」卻總是以行動 不經意地 展現自己的聰明敏銳。
你來我家的第二天,便自動自發清理一個多年來沒人理會的髒櫃子。突然發現一個灰噗噗的角落變成雪白,誰會不愛呢?
最近幾個月晚上,我們開始看連續劇「三國」連播,你也坐在沙發邊陪我們一起看。好為人師的我,會告訴你,誰是劉備、誰是曹操、誰是紅臉的關公,指手畫腳劃出三國地理位置圖,魏國在北、蜀漢在西、東吳在東。
我們還看過若干「羋月傳」「後宮甄嬛傳」。
後來我發現,你居然看懂了「三國」,會明白說出:曹操來了、劉備來了、皇帝來了。其實,你很聰明,並且時時抱著謙遜學習的心,學一步、算一步。你也一下子看懂了富麗堂皇的「甄嬛傳」,還明確指出,「羋月」「甄嬛」是同一個明星演的。
十月上旬,你突然說,自己的腹部上方疼痛。原本我們以為是單純的腹痛、或拉肚子。後來發現,疼痛並未減輕,反而加劇。國慶日之後,醫師決定讓你住院休息,短短一週後,你就離開台北,飛往印尼泗水,回到你的家鄉作進一步的治療。
你在住院的那周,人瘦了一圈,儘管腹部、背部持續疼痛,你仍然靜靜地,不吵不鬧。住在健保病房裡,別的病人痛苦呻吟,你卻是個不輕易發出痛苦聲音的人。
那時候我們終於聊到你的娘家夫家:你的父母親都不在了,娘家有數個兄弟姊妹,而自己生了兩個兒子,一個讀高中、一個才九歲。
有個晚餐時分,護理師端來晚餐盤,你前傾身子、說自己已經胃口全無,只感到背痛。護理師遞給你一顆止痛藥,你立刻服下。
那時候,我突然感到害怕,想起我的至親,曾經經歷過如此痛苦的病程。
而眼前的你,那痛苦的徵兆如此相似。
你坐在病床上,數著來我家看護服務的時間--僅僅六個月。
「哎呀,我們還沒有去101頂樓!」我說道。
你先是露出微微遺憾的表情;隨後又輕輕笑笑說,「沒關係啦」。
你也沒辦法去餐廳好好吃頓餞別餐;因為你毫無胃口,走路無力;連兩盒鳳梨酥、太陽餅都提不動。
匆匆的,你必須回家鄉,你說丈夫、弟弟會去泗水機場接你。沒有人不想要衣錦榮歸,而你只帶了最簡單的三兩件行囊。家大人不忍心,叮囑我去買個紅線手鍊給你帶著,但願你吉祥平安。
你離開後,偶然的,有它科認識你的醫師 問起你的病情。
之後,這醫師直白說道:「你得的,正是蘋果賈伯斯先生的病」。
你發病那些時日,儘管我略略發現,你的病情我似曾相識,但是,我寧願像個頭埋在沙堆裡的鴕鳥,不忍心正視。更無法理解,為什麼壯年如你、木訥老實認真工作如你----這樣單純的好人,會得到「賈伯斯症」?
有人說,「病,都是累積出來的」。
曾經,在蘋果賈伯斯(Steve Jobs)大紅時,我總是反覆想著,賈伯斯(Mr. Jobs)不就是忙不停的「工作先生」嗎?
若干年前,我還指著喬治克隆尼的咖啡廣告,開玩笑對朋友說:「看啊,這先生絕對是吃非基改食物的、保證長生不老」。
因為醫師說,你與賈伯斯同病。因此,這短文中,我就稱呼你「賈伯斯小姐」吧。
我相信,一向謙虛自持的你,一定不會希望自己因病,而驚擾不相干的人。
願你所敬拜的真主 阿拉,賜福你。
而所有知道你的人,請 多多為你禱告祈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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